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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狼毫笔”三个字,如同三根烧红的钢针,精准无误地刺入了刘承恩最深、最隐秘的痛处。

  他那只端着茶杯的手,一直以来稳如磐石,此刻却微不可查地一颤。

  一滴滚烫的茶水,从杯沿溅出,落在他洁净的官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这个动作极其微小,在嘈杂的人群中几乎无人察觉。

  但,沈辞看到了。

  他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一瞬间的失控。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这条藏在深渊里的毒龙,已经被他用最精准的鱼饵,钓出了水面。

  然而,沈辞没有乘胜追击,没有大声指控,甚至没有流露出半分得意的神色。

  恰恰相反,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近乎惋惜的悲悯,仿佛在为一件绝世的艺术品即将蒙尘而叹息。

  “您是真正懂画的人。”

  沈辞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共情,仿佛不是在审判,而是在与一个知己倾谈。

  “而余御史,不过是个附庸风雅的蠢货。”

  这句话,如同拥有魔力一般,让刘承恩刚刚紧绷起来的身体,瞬间松懈了半分。

  沈辞继续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对“艺术”的理解与尊重:“他用您亲手赠予他、专用于为传世山水画点睛的‘问心笔’,去批阅那些充满了铜臭与污秽的公文……这在您看来,是最大的亵渎。”

  这番话,不是指控,而是理解。

  不是审问,而是共鸣!

  它如同一把钥匙,精准地插进了刘承恩那颗被骄傲与偏执层层包裹的心锁之中,然后,轻轻一拧。

  “咔哒。”

  心防,开了。

  刘承恩眼中的平静与从容,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的挣扎、痛苦,以及一丝被人看穿后的惊骇。

  沈辞知道,时机到了。

  他向前走了一步,那病弱的身影在公堂之上显得如此单薄,说出的话语却带着恶魔般的诱惑力。

  “您杀他,不是恨他。”

  “是‘净化’他。”

  “您留下的现场,不是屠杀,是您的‘作品’。”

  “只是……”沈辞的语气变得更加幽微,充满了无尽的惋惜与挑逗,“这个世界上,没人能看懂您的艺术。他们只会觉得血腥、残忍。”

  “他们不懂!”

  “他们都是一群蠢货!”

  “他们只配看到血,却看不到血泊中绽放的美!”

  最后一句话,如同引爆火药桶的最后一粒火星,瞬间点燃了刘承恩压抑到极致的疯狂!

  “不!”

  一声凄厉的嘶吼,从这位德高望重的老画师口中爆发出来!

  “你懂!你竟然懂!”

  刘承恩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布满血丝,赤红如火,死死地瞪着沈辞,仿佛看到了世界上唯一的知音,又像是看到了催命的阎罗!

  他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剧烈颤抖,脸上那副仙风道骨的伪装被撕得粉碎,只剩下扭曲而狰狞的狂热!

  “那不是杀戮!那是净化!是我……是我此生最完美的作品!”

  他狂乱地嘶吼着,状若疯魔,猛地将手伸入宽大的袖袍之中。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他掏出了一样东西。

  一支毛笔。

  一支笔杆温润、笔锋锐利的狼毫笔。

  只是,那原本洁白的笔锋,此刻已经被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血迹染得僵硬,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腥气。

  他将那支笔高高举起,像是在展示一件至高无上的圣物,对着满堂文武,对着惊骇的秦渊,对着面如死灰的张让,更像是对着唯一能“看懂”他的沈辞,发出了胜利般的咆哮:

  “看!都给我看清楚!”

  “这就是‘问心笔’!”

  “它,终于回归了它应有的荣耀!”

  轰——!

  整个刑部大堂,在这一刻,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声音和空气。

  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张让瘫软在地上,双目失神,嘴巴无意识地张合着,面如死灰。

  刑部尚书秦渊,这位见惯了风浪的朝廷重臣,惊得从座位上霍然站起,满脸的不可置信。

  满堂文武,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呆立当场,浑身冰冷。

  真凶……

  就以这样一种匪夷所思、震撼人心的方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得意洋洋地,将自己的罪行,和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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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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