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鸡是村东头张寡妇家的，陆铮用那株品相极好的天麻，换了一只老母鸡，外加三块钱和二十个鸡蛋。
张寡妇的男人死得早，一个人拉扯两个娃，日子过得紧巴，身子骨也弱。
陆铮把天麻的药效跟她一说，这张寡妇二话不说，就把家里最肥的一只老母鸡给抓了出来。
回到家，陆铮没让任何人插手。
他利索地杀鸡、褪毛、开膛破肚，将鸡肉剁成块，在院子里架起那口破锅，添上水，直接炖了起来。
浓郁的鸡汤香味，很快就从院子里飘了出去，引得路过的村民都忍不住探头探脑。
陆铮没管那些。
他小心翼翼地盛了一大碗最精华的鸡汤，又卧了两个荷包蛋，端进了屋里。
柳彩兰看着碗里那金黄油亮的鸡汤和雪白的荷包蛋，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这十年，她别说吃鸡了，就是过年，都轮不到她啃一口鸡骨头。
“快吃吧，补补身子，还得给九妹喂奶呢。”
陆铮的声音很轻，带着一股笨拙的温柔。
他看着柳彩兰小口小口地喝着汤，心里一阵满足，又一阵心酸。
这点东西，怎么够？
他还有八个女儿，她们也饿着肚子。
想到这里，陆铮的心又被揪了起来。
他走出院子，跟正在劈柴的父亲陆大山说了一声。
“爹，我去地里看看。”
陆大山头也没抬，闷声“嗯”了一下，算是回应。
陆铮大步流星地朝着自家那片地走去。
那是一片离村子最远的贫瘠坡地，因为土质差，收成少，村里分地的时候，谁都不要，最后才落到了他家。
前世的他，更是懒得伺候，基本就让它荒着。
还没走到地头，远远的，陆铮就看到了几个瘦小的身影。
像几只受惊的小麻雀，在光秃秃的田埂上，怯生生地刨着什么。
是他的女儿们。
陆铮的脚步，瞬间就沉重了下来。
夕阳的余晖将她们小小的影子拉得很长，也让她们身上的补丁显得愈发刺眼。
她们一个个面黄肌瘦，头发枯黄得像一蓬乱草，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和村里其他孩子比起来，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陆铮的心，像被无数根针扎着，密密麻麻地疼。
他看到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九岁的大女儿陆大妹，她手里提着一个破篮子，正有模有样地指挥着妹妹们。
二妹和三妹低着头，不知道在挖什么。
六妹和七妹最小，跟在姐姐们屁股后面，走得摇摇晃晃。
而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五女儿陆五妹的身上。
她正一瘸一拐地，努力跟上姐姐们的步伐。
那条腿……
前世，就是被他亲手打断的！
因为五妹不小心打碎了他一个酒瓶子，他借着酒劲，抄起一根木棍，就朝着五妹的腿上狠狠砸了下去。
从此，五妹就成了一个瘸子，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嘲笑和指指点点中。
此刻，看着五妹那努力奔跑却显得格外笨拙的身影，陆铮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他这个混账！
他这个畜生！
他狠狠地抹了一把脸，鼓起勇气，朝着女儿们走了过去。
“五妹！你慢点！那边有坑！”
大妹尖着嗓子喊了一声。
只见五妹正朝着一处明显是刚刚塌方过的土坡跑去，那里土质松软，一不小心就可能滑下去。
陆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抢在五妹跑到土坡前，一把拉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他的动作很轻。
他用尽了此生所有的温柔，声音沙哑地开口。
“五妹，那边危险，别过去。”
然而。
他这充满父爱的一拉，一摸。
换来的，却是五妹如同触电般的剧烈反应。
小小的身子猛地一颤，随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炸毛。
“哇——”
一声凄厉的、充满了极致恐惧的哭声，撕裂了田野的宁静。
五妹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她拼命地想挣脱陆铮的手，两条小短腿胡乱地蹬着。
“爹……爹不要打我！”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哇……娘！救我啊娘！”
她以为，爹又要打她了！
周围的妹妹们也被这哭声吓坏了，一个个扔掉手里的野菜，惊恐地看着她们的父亲，身体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就像看到了什么最可怕的怪物。
不远处，几个还在地里干活的村民，朝这边看了一眼，又都漠然地转过头去。
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甚至还带着一丝嘲讽和幸灾乐祸。
“看，陆老二又打他家那几个赔钱货了。”
“一天不打就手痒，有能耐别打孩子，去把地里的草拔拔啊！”
这些议论声，像一把把尖刀，戳进陆铮的耳朵里。
但此刻，他已经听不到了。
女儿的恐惧，像一根最毒的针，刺穿了他伪装的坚强，直达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他松开了手。
五妹如同脱缰的野马，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大妹身后，死死地抱着姐姐的腿，浑身都在发抖。
大妹也用一种混合着害怕和憎恨的眼神，死死地瞪着陆铮，将妹妹们护在身后。
陆铮僵在原地，伸着手，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明白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他在这九个女儿心中留下的阴影，已经深入骨髓，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消除的。
他需要做的，还有太多太多。
陆铮收起了脸上所有的悲伤，将那滔天的悔恨，化为了无穷无尽的决心。
他转过身，一言不发。
他走到田埂边，抄起那把他扔在这里、已经生了锈的锄头。
在女儿们惊恐不解的目光中。
在周围村民惊讶错愕的注视下。
这个全村闻名的酒鬼、懒汉，第一次，主动为了家庭，为了女儿，走向了那片被他荒废了整整十年的贫瘠坡地。
他站在这片象征着他过去所有失败和不堪的土地上。
他心念一动。
“大地之瞳，开启！”
瞬间！
他眼前的世界，轰然改变！
这片在外人眼中贫瘠得只能长杂草的土地，在他的视野里，呈现出了一片由无数复杂数据和符号构成的、五彩斑斓的虚拟光幕！
【土地类型：黄棕壤，夹杂部分红黏土】
【肥力等级：极度贫瘠】
【酸碱度：PH 5.2 (偏酸性)】
【微量元素：严重缺钾、缺氮、缺有机质……】
【改造建议：需深耕、增施草木灰、补充氮磷钾复合肥……】
一场改造土地、创造奇迹的惊天大戏。
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