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省委一号会议室，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沙瑞金的目光从高育良和祁同伟身上移开，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1.19专案组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他转向省委组织部长吴春林。
“春林同志，反贪局的工作不能停，必须尽快让新局长到位。”
“我提议的侯亮平同志，要火速办理调任手续！”
“火速”两个字，咬得极重。
高育良一直低垂的眼帘，抬了起来。
他扶了扶金丝眼镜，慢条斯理地开口。
“沙书记的决定非常英明，侯亮平同志我也了解，确实是个人才。”
他先是表示了赞同。
“不过……”
众人心里都清楚，“不过”之后，才是他真正想说的。
“侯亮平同志是最高检的干部，属于中央垂直管理的序列。要将他调到我们汉东省检察院担任正处级的反贪局长，这属于跨系统、跨地域的重要人事调动。”
“根据《党政领导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条例》，这需要一个相当完备的组织程序。”
高育良不急不缓地解释着。
“比如，我们需要派人去北京进行组织考察，需要与最高检的党组进行沟通，需要对拟任人选进行民主测评和个别谈话，形成考察报告后，还要在我们省内进行公示……”
他每说一条，在座的都明白，这都是耗时间的大工程。
“这些程序走下来，快则一个月，慢则两三个月。我们不能因为着急，就乱了章法。”
他说完，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
仿佛只是在客观陈述一个事实。
接着，他将目光投向了对面的刘星宇，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当然，刘省长是程序方面的专家。”
“想必刘省长也认为，我们不能因为情况紧急，就破坏了组织工作的严肃性和原则性，对吧？”
这一招，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所有人都看向刘星宇。
李达康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这个高育良，又在玩太极！
刘星宇是你自己捧起来的“程序大神”，现在看你怎么下台。
刘星宇放下手中的笔，身体靠向椅背。
他没有看高育良，而是直接转向了组织部长吴春林。
“吴部长。”
吴春林连忙坐直了身体：“刘省长。”
“我问你，《干部任用条例》里，有没有关于‘紧急情况’或‘特殊人才引进’的加急办理细则？”
吴春林一愣。
他下意识地看了高育良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
“报告刘省长，有的。条例补充规定里提到，对特殊岗位和紧急情况，可以在报请上级组织部门同意后，启动快速任用程序。”
刘星宇继续问。
“那条例里，有没有明确规定，这个‘快速程序’，最快需要多久？”
“这个……没有明确的时间限制。”吴春林老实回答，“但可以简化部分环节，比如将考察和谈话同步进行。”
“很好。”
刘星宇点点头，目光终于转向了沙瑞金。
“沙书记，我完全同意高书记的意见，程序必须完善，一个环节都不能少。”
高育良的嘴角，弧度更大了。
但他没能高兴过一秒钟。
“所以，我建议！”刘星宇的声音陡然拔高。
“立刻启动加急程序！”
“由组织部吴春林部长亲自带队，今晚就组成联合考察组，乘坐专机，飞赴北京最高检！”
什么？
今晚就飞？
高育良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刘星宇完全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继续以极快的语速部署。
“到了北京，兵分三路！”
“第一路，吴部长亲自带队，与最高检党组和政治部沟通，说明情况，请求支持。”
“第二路，由我们‘1.19专案组’派员陪同，调阅侯亮平同志的个人档案、廉政记录和历年考核情况。”
“第三路，在最高检内部，对侯亮平同志进行小范围的民主推荐和个别谈话。”
“所有工作，同步进行，交叉验证！”
刘星宇伸出两根手指。
“我要求，48小时内，必须完成全部考察工作，形成正式的书面考察报告！”
“考察组返回汉东后，立刻上报省委常委会进行最终讨论！”
“讨论通过，即刻进行为期三天的任前公示！”
“公示无异议，立刻发文任命！”
一套行云流水的组合拳，打得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所有程序，一个都不少。
所有环节，严丝合缝。
但所有的时间，都被压缩到了极致！
刘星宇做完部署，终于将目光落回到了脸色煞白的高育良身上。
“高书记。”
他语气平静地问。
“你看，我安排的这个程序，够不够完善？”
“够不够体现我们组织工作的严肃性？”
“噗——”
高育良一口气没上来，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剧烈地咳嗽起来。
“砰！”
沙瑞金狠狠一拍桌子，双眼放光，大声叫好！
“好！好一个加急程序！”
“星宇同志这个方案，既坚持了原则，又体现了效率！我看就这么办！”
沙瑞金站起身，目光如炬，扫过全场。
“春林同志，你立刻去准备！今晚九点的飞机！”
“1.19专案组，派人全程监督，确保这次干部考察，每一个环节都干净、透明、经得起检验！”
他的声音，最后落在高育良身上，字字如钉。
“我倒要看看，在程序的铁规之下，谁还敢拖沓，谁还敢耍花样！”
高育良低着头，双手在桌下紧紧攥着，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一片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