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叶承风双手插在西裤口袋，说完他云淡风轻地转身回包厢。
留给谢青砚的是他颀长的背影，仿佛他真的忘记了徐朝雨是谁，也全然不在意她说出口的决绝。
今晚组局的朋友拿起酒杯走到他面前，颇为感慨地说：“风哥，咱这真的是好久不见了。你也是狠心，居然一次都不回来和我们这帮兄弟聚聚。”
这时，谢青砚瞥了眼人群中央的叶承风。
叶承风笑笑没回答。
他举起酒杯和朋友敬酒，只是说：“忙着赚钱。”
朋友也理解他，不在意地和他碰杯，问他：“这次不回美国了吧？”
“嗯，不回了。”
“那感情好啊，以后咱常聚常聊呗。”
叶承风没再说话，只闷头和朋友们喝酒。他向来冷淡，今天聚会的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大家也都清楚他的性子，何况也没人敢对他的行为置喙一二。
加了冰块的烈酒划过喉咙，叶承风没有得到想象中的畅快，只觉心中异常烦闷。他点了支烟，修长的两指间夹着的香烟静静地燃烧，薄唇呼出一口白烟，冷峻深邃的脸瞬间隐没在烟雾中，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一旁的谢青砚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劝他：“既然放不下，何必要勉强自己。”
“呵。”叶承风轻笑，漫不经心把烟灰弹掉，语气高傲又不屑地说：“一个前女友而已，我哪里放不下了。”
若谢青砚是不了解他的人或许会以为他是有无数个前女友的风流浪子，可偏偏眼前这人只有一个前任。不过他又不清楚这两人究竟发生了什么，无法对症下药。
许是学艺术的原因，谢青砚温文尔雅，总让人感觉温柔包容，他不再争辩，只淡淡地说了句“或许吧”。
人教人是教不会的，只有事教人才能幡然醒悟。
＊
因为李思嘉的话，宋怡她们走了，待徐朝雨再次回到包厢时一切如常，没有受到任何区别于他人的对待。
“谢谢你啊，思嘉。”徐朝雨挺感谢她的。
李思嘉温婉一笑，“我们不是朋友嘛，而且你确实是我请来的，我当然要对你负责了。”
似乎是想到什么，李思嘉忽然停顿，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怎么了？”
“朝雨，我不知道我的问题会不会冒犯到你……”
“啊？你说。”
李思嘉颇为苦恼地向她倾诉：“我最近画的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帮我参谋参谋吗？”她一脸真诚地望着徐朝雨。
这一瞬间，徐朝雨仿佛回到了大学。
除了闷头画画以外，她偶尔也会和一些同学相互讨论、琢磨。
可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她无法拒绝李思嘉赤忱的眼睛，那是对艺术对绘画最真挚的热爱，于是点头答应了，“可以。”
“真的吗？”
“嗯。”怕她有心理负担，徐朝雨和她解释：“我只是没有继续走以前的路，但这并不代表我从此不画画了，我有在画插画。”
李思嘉明白她的用心，感动地拉住她的手，“谢谢你朝雨。”
徐朝雨：“没事。”
＊
同学聚会结束，孟天骄去车库取车，李思嘉陪徐朝雨在路边一起等，两人聊聊过去说说未来谈谈画画，很是愉快。
直到叶承风的出现，徐朝雨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李思嘉察觉不对，回头去看。
“叶……”她在看到叶承风时笑容一滞，露出同款惊讶的表情。
叶承风今晚喝的有点多，他觉得自己的头很晕，不然怎么看到了徐朝雨那张笑吟吟的脸出现在眼前。
她好久没有朝他笑了。
他常年淡漠平静的眼霎时泛起波澜。
四目相对，恍若隔世。
分手的这三年里他们一个在京市一个在美国，从来都没有遇见过，现在却在偶然的一天，在某个普通的夜晚，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猝不及防迎来重逢。
失常的心率告诉他们这不是梦境。
时间不会赋予任何一个人遗忘的超能力，只是暂时掩埋。过往的种种历历在目，青涩的、恩爱的、缠绵的、争吵的、冷战的、分别的、痛苦的、失望的……全部在这一刻重见天光。
徐朝雨心脏抽痛了一下。
若此时此刻，有人问徐朝雨和前任重逢是什么感受？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去他大爷的！她一点儿也不想见到他！
甚至恨他到同处一小片空间都极其难受，在电光石火般的对视后她迅速移开了眼。
叶承风也在她之后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视线。
还是谢青砚认出她们，他和叶承风说：“我过去打个招呼，你在这儿等我一下。”甚至还故意强调道：“毕竟你也不记得她了不是？”
叶承风：“……”
骑虎难下，他只能面不改色地“嗯”了下。
谢青砚走过来和徐朝雨她们打招呼，他依旧像从前那样温温柔柔地喊徐朝雨师妹，“好久不见，徐师妹。”
可徐朝雨却说：“好久不见，学长。”
谢青砚：“都叫我学长了，看来我们之间还是生疏了。”
谢青砚也是A大美院绘画系毕业的，之后又去了佛罗伦萨美术学院进修，他比徐朝雨大一届，两人是同一个导师，的确是师兄妹关系。
即使他和叶承风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但他和徐朝雨的私交还不错，徐朝雨也没迁怒他。
“我这等同于被逐出师门，还叫师兄那脸皮实在是太厚了。”徐朝雨自我调侃道。
“好吧。”
李思嘉朝谢青砚微微点头：“谢学长好。”
谢青砚：“思嘉，你好。”
谢青砚问徐朝雨：“最近工作室忙吗？”他是知道徐朝雨创业干婚礼策划的，平时也会给周围人推荐，两人偶尔也交流一下艺术心得。
徐朝雨点头，“有点，接了个大单。”
“那先恭喜你了。”谢青砚笑着恭喜她。
“谢……”徐朝雨刚要说谢谢就被人挤开。
孟天骄开着车靠近才发觉大事不妙，她恨不得开车把前方那站如一尊雕塑的叶承风撞飞，然而现实是她立马松开安全带，开门小跑下车。
她站定，把徐朝雨护在身后，笑着抬手和谢青砚打招呼：“好久不见啊，谢大艺术家。”
“我们昨天宴会上才见过。”谢青砚礼貌一笑，眉眼温和，和他身上那件米白色V领毛衣一样淡然柔和。
孟天骄：“……”
徐朝雨：“……”
李思嘉：“……”
得，欺负到老实人头上了。
两人正要说些什么，叶承风走了过来，瞥了一眼，眼神极其冷淡，自动忽略其他人，只催促谢青砚道：“聊完没，可以走了？”
在场三人都见证过他们的甜蜜，看过叶承风对徐朝雨独一无二的偏爱，与现在他的冷漠无视形成对比。
徐朝雨把自己当空气，低头去看自己的脚尖，新买的Roger Vivier的高跟鞋，很美丽但让人很痛。
孟天骄怒了！要走也是她们先走啊？
“咳咳，雨啊，走呗，咱忙着呢。”她是看着徐朝雨说的。
“嗯，走吧。”徐朝雨淡然点头。
她们和李思嘉道别，随后徐朝雨被孟天骄拉着朝她的跑车走去。
他们擦肩而过。
只有她身上的香水味短暂为他停留。
跑车很拉风，油门一踩，“轰”的一声，像一支利箭般“嗖”地飞了出去，狠狠把他们甩在身后。
夜色如水，叶承风站在微凉的秋风里，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散发阵阵寒意。此时此刻，满脑子都是徐朝雨转瞬即逝的笑脸。
从始至终。
她都没有正眼瞧过他一回。
“呵……”叶承风冷笑。
“还真是薄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