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棠颂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袖：“拖去内务府，告诉总管，这奴才手脚不干净，偷盗主子的首饰。”
“不！不要！才人！求求您开恩啊！”杏儿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她太清楚了，以这样的罪名被送回去，不是扔进浣衣局做苦役，就是发配辛者库永无出头之日！
两个粗使嬷嬷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杏儿就往外拖。
经过棠颂身边时，杏儿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扑倒在地，死死抱住棠颂的裙角。
眼中尽是绝望的哀求：“才人开恩！奴婢知错了！真的知错了！求您饶了奴婢吧……”
“啪！”
又是一记清脆的耳光，棠颂面无表情地抽回自己的裙角。
“我饶了你？谁又来饶了我？”
“带走！”
杏儿的嚎叫声逐渐远去，院里三个宫人垂手站着，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棠颂将每个人细微的惶恐不安都收入眼底。
沉默了片刻，她忽然开口，“杏儿的下场，你们看到了。在我这儿当差，日后是福是祸，难说。”
她顿了顿，淡淡道：“我这儿庙小，规矩却要立起来。容不得三心二意，也见不得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
“今日，我把话放在这儿。”
棠颂的声音冷了几分，“若有谁觉得在我这长乐宫偏殿待不下去，嫌前程黯淡，或是怕受了牵连，现在就可以站出来。”
她目光锐利的掠过三人，“想走的，我绝不强留。甚至会给你们一份还算过得去的遣散银钱，全了最后一点主仆情分。”
“但……”
她话锋陡然一转，寒意骤生，“若是今日不走，选择留下来，往后便得按我的规矩来。”
“忠诚、本分、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巴。若再让我发现有人吃里扒外、阳奉阴违……”
棠颂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杏儿就是例子！到时候，就别怪我翻脸无情。有的是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去处！”
“是去是留，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考虑。”她说完，不再看他们。
负手转身看着院中那棵半枯的老树，留给几人一个冰冷的背影。
空气死寂。
听荷、元宝、小石头三人脸色变幻不定，互相偷偷交换着眼神，额头上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走？能去哪里？
被才人这样放出去，其他宫的主子谁敢收？
留下？
这位主子今日展现出的狠厉手段，着实让人害怕，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他们此刻才惊觉，这位往日里看似温顺，甚至有些懦弱的才人，竟藏着如此锋利的爪牙。
时间一点点过去，仿佛过得格外缓慢。
终于，元宝率先跪下，颤声道：“奴婢……奴婢愿意留下！一定尽心尽力伺候主子，绝无二心！”
小石头见状，也慌忙跟着跪下磕头：“奴才也愿意留下！奴才一定恪守本分！”
棠颂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听荷呢？”
听荷深吸一口气，走到棠颂身后，郑重地跪了下来：“奴婢听荷，愿追随主子。此生若负主子，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棠颂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深沉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人。
“既然选择留下，刚才的话都给我刻在心里。往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随即，她看向率先表衷心的元宝：“从今日起，元宝顶杏儿的缺，跟着听荷学伺候吧。”
这话如同惊雷，炸的元宝头晕目眩。
她只是一个最末等的洒扫宫女，平日连踏入内殿的资格都没有。
如今让她当一等贴身宫女，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的她不知所措。
她瞬间眼眶就红了，慌忙用力磕头：“谢主子恩典！奴婢、奴婢一定拼死效力！”
“谢主子！谢主子！”她语无伦次，几乎泣不成声。
棠颂淡淡应了一声：“都起来去做事吧。”
三人如释重负，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经过这一番雷霆手段与恩威并施，长乐宫偏殿里原本浮动涣散的人心，才算被真正震慑收拢，初步拧成了一股绳。
棠颂长长吁出一口气，四仰八叉躺回床塌上。
这一早上，又是审问又是立威，唱念做打全套上演。
她可以审时度势不争不抢，但这绝不代表她没有脾气，任人拿捏。
正胡思乱想间，听荷轻手轻脚地进来，低声询问：“主子，可要现在传膳？”
棠颂有气无力地点点头，不填饱肚子，怎么和那群妖精斗法。
趁着这几日风平浪静，棠颂着手将长乐宫里外收拾得焕然一新。
这处宫苑位置虽偏僻，离各宫嫔妃的殿宇都远，却胜在清静自在。
更无高高在上的一宫主位压着，正合了棠颂眼下韬光养晦的心意。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她正站在院里琢磨着，在哪两根粗壮枝桠间搭个秋千，既能解闷又不甚起眼。
刚比划着尺寸，就见小石头连滚带爬地冲进院子，气都喘不匀。
“主子！主子！敬事房来人了！说、说晚上皇上翻了您的牌子！”
棠颂闻言一怔，手里比划的动作顿在半空。
她刚让元宝去敬事房递了话，说身子已大好。
这才递话不到半日，牌子就呈上去了，还被翻中了？
她对侍寝这事本身倒没什么心理负担。
只是一想到对方是手握生杀大权，喜怒无常的九五之尊，她心里就忍不住犯难。
这骑龙的难度系数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关键是，那位龙…他给骑吗？
她还未来得及细想，旁边的元宝和听荷已是喜形于色，忍不住低低欢呼一声，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棠颂：“……”
她看着眼前两个兴奋过度的人，一时语塞，心情复杂得难以言表。
片刻后，温热的水汽弥漫四周。
棠颂生无可恋地靠在宽大的浴桶边，任由听荷和元宝摆布。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精心打理，等待下锅的小羊羔。
正被里里外外用各种香膏花瓣腌制着，务求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洗刷得香喷喷的，不就是为了等下被人吃掉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突然没来由地一阵心慌。
万一……
皇帝是个秃头油腻，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可怎么办？
光是想象一下那画面，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可怎么下得去嘴啊！
她赶紧在心里把各方菩萨都飞快地拜了一遍。
默默祈祷：只盼着等会儿要见的那位真龙天子，千万别是秃顶，油光满面还挺着个肥硕肚腩的形象。
不然，她恐怕连昨天的晚膳都得一并吐出来。
棠颂被裹在锦被里，像个精致的蚕宝宝，由四个太监稳稳当当地抬着，一路送往紫宸殿。
夜风透过锦被的缝隙，拂过她裸露的脚踝，带来一丝凉意。
也让她对这羞死人的侍寝规矩感到一阵脸热。
她被轻轻放置在柔软的龙榻上，她屏住呼吸，忍不住悄悄掀开一点眼皮，偷瞄过去。
这一看，差点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