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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皇爷爷……”朱允炆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他今年刚满十八,下巴上的绒毛稀稀拉拉,从锦衣卫口中得知朱元璋驾崩的消息时,顿时六神无主,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三天前还在听皇爷爷讲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怎么转眼就成了阴阳相隔?

  他不敢相信皇爷爷死了,总觉得下一刻皇爷爷会进来,骂他没出息。

  “哭,就知道哭!”

  太子妃吕氏的身影出现在朱允炆身后,她刚换上一身素服,脸上不见半分泪痕,只有一种近乎刻薄的冷静。

  她一把将朱允炆从地上拽起来,指尖戳着他的额头,恨铁不成钢。

  “看看你这样子,头发乱了,腰带松了,眼泪鼻涕糊一脸,这是要当皇帝的人该有的模样?”

  朱允炆被她吼得一哆嗦,抽噎着说:“娘,皇爷爷他……”

  “皇爷爷死了,死了!”

  吕氏猛地提高声音。

  “可大明不能死!你爹走得早,皇爷爷把江山交到你手上,不是让你哭丧的!现在满朝文武看着你,各地藩王盯着你,你要是站不稳,明天就有人敢在你面前掀桌子!”

  她拽着朱允炆往铜镜前走,镜面里映出个哭红了眼的少年,哪里有半分皇太孙威仪。

  吕氏从袖口抽出块帕子,狠狠擦着他的脸,“记住,从现在起,你是大明皇帝,天塌下来,你也得挺直腰杆顶着!”

  朱允炆被她骂得脑子发懵,却也止住了哭。

  他看着镜中那个慌乱的自己,忽然想起皇爷爷常说的帝王心术。

  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空白,嘴唇哆嗦着问:“娘,我是太孙,可皇爷爷并没有遗诏,我该怎么办?藩王们会不会不服?”

  “会!”吕氏斩钉截铁地说。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立即召黄子澄、齐泰、方孝孺进宫。这三个人,是你皇爷爷留给你的肱骨之臣,让他们给你拿主意。”

  半个时辰后,三个身着素服的臣子疾步而入。

  黄子澄鬓发微白,齐泰腰杆笔挺,方孝孺面容清癯。

  三人皆是朱允炆东宫老臣,此刻脸上都带着朱元璋驾崩的震惊,却也藏着一股兴奋。

  世间之功,莫过于从龙。

  拥立朱允炆登基,他们将成为大明朝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殿下。”方孝孺刚要行礼,就被朱允炆一把拉住。

  “先生们快坐。”

  三人纷纷劝道:“先帝驾崩,太孙宜早日登基,迟则生变。”

  朱允炆却摇了摇头,“皇爷爷尸骨未寒,尚未发丧,我岂能只想着自己,待皇爷爷安葬之后,我再继位也不迟。”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朱允炆所言是故意推让,还是真心实意。

  朱允炆面露担忧,继续说道:“皇爷爷虽早立我为太孙,可如今诸王手握兵权,我怕……”

  齐泰躬身道:“臣等与殿下早在去年便说过削藩事宜,诸王拥兵自重,尤以北方晋王、燕王为甚,早已是尾大不掉,晚削不如早削,早削不如现在就削,没了藩王,天下太平,此举必然赢得万民拥戴。”

  “齐先生有何高见?”朱允炆往前凑了凑,眼中终于有了点神采。

  齐泰走到墙边的舆图前,手指重重戳在北平的位置。

  “九大塞王,晋王虽是最长最强,然燕王朱棣镇守北平十余年,多次北伐蒙古,麾下张玉、朱能皆是百战之将,更有姚广孝为其谋主,野心早已昭然若揭,要削藩,必先除燕,然后除晋!”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臣有一计,可先命工部削减北平军械供应,再调派大军戍守开平,暗中监视其动向,然后以北击蒙古为由,将其兵马移到塞外,待其羽翼被剪,以贪墨军饷为由召其入京,届时一杯毒酒便可……”

  “万万不可!”黄子澄猛地打断他,花白的胡子气得发抖。

  “齐大人这是置太孙殿下于不仁不义,况且燕王根基深厚,若骤然动他,必起兵反叛,依老夫之见,当学汉景帝削藩之法,先易后难!”

  他指向河南方向,“周王朱橚,乃燕王同母弟,素无军功却多有不法,民间早有怨言。先削周王,既敲山震虎,又能断燕王左膀右臂,岂不两全?”

  两人争执起来,一个说燕王一除,诸王自散,一个道周王先动,万无一失。

  方孝孺在一旁捻着胡须,缓缓开口:“二位大人所言皆有道理,然臣以为,削藩需有章法。诸王之中,晋王、燕王皆是百战之将,绝非良善之辈。”

  他一一指点舆图,一本正经分析起来。

  “殿下请看,燕藩节制北平都司,晋藩节制山西都司,皆统兵十万,素有北境双壁之称。”

  “然而,晋藩和燕藩素来不睦,当先削燕藩,若朱棣敢抗命,则命朱棡带兵镇压,太孙可坐山观虎斗。”

  朱允炆眼前一亮,觉得这主意不错。

  三叔和四叔打起来,必两败俱伤,自己可渔翁得利。

  然而,齐泰却连连摇头,“殿下,万万不可,只削燕不削晋,等于逼迫朱棡兔死狐悲,甚至可能逼得两人联手,一个从山西,一个从北平发兵,后果不堪设想啊。”

  听完齐泰这一通分析,朱允炆额头冒汗,一旦朱棡和朱棣联手,他面对的将是地狱级难度。

  再看看舆图上的其他诸王,连成一片,他感觉自己被困在了南京,动弹不得。

  原来皇爷爷留下的江山,竟是这样一副内忧外患的模样。

  朱允炆看着争执不休的黄子澄与齐泰,又看看面色凝重的方孝孺,内心越发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

  而此时的北平燕王府,朱棣正看着桌上十几封墨迹未干的信。

  每封信的内容都大同小异,只是收信人的名字换了。

  朱棣在信中说,他收到可靠情报,朱允炆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不顾叔侄亲情,执意削藩。

  给晋王的信里说:“太原富庶,兵精粮足,可靠消息,太孙要先削晋藩。”

  比如给宁王的信里写着:“太孙忌惮大宁铁骑,可靠消息,要先削宁藩。”

  每封信的最后一句都是:“今先帝新丧,太孙轻信谗言,欲行削藩之事,恐陷朱家于骨肉相残之境。某在北平设下薄宴,恭请诸王贤弟前来共商大事,共拒苛政,以全叔侄之情、手足之谊。”

  看着一封封信送往各地藩王,朱棣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他转身望向南方,眼中闪烁着兴奋与狠厉。

  朱棣,他们说我们得位不正又如何,我们让天下人看看,皇四子人品贵重,才是克承大统的最佳人选。

  我们要永乐盛世,要万邦来朝,要超越汉唐。

  老朱,这些可惜你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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