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天褚幼一醒就去了医院。
市医院理疗科的诊室很静，白墙映着冷光，消毒水的淡味混着理疗仪的低频嗡鸣，漫在空气里。
褚幼坐在诊椅上，身上搭着件浅米色针织衫，领口微敞，露出的颈后贴着块浅灰色膏药。
是今早出门前自己贴的，却仍压不住颈间的钝痛。
她坐得极直，后背却隐隐绷着，连抬手递检查报告单时，动作都放得轻缓至极。
指尖捏着报告单边缘，因为下意识的用力，指节泛了点白。
“褚小姐，”
医生接过报告单，指尖划过片子上的白色显影，眉头微蹙。
“颈椎反弓伴C5-6椎间盘突出，压迫神经根了，所以手臂会发麻。”
“今天先做牵引理疗，后续得配合康复训练，不能再久坐低头了。”
褚幼点点头，声音温软却透着干练：
“麻烦您了，按您的方案来就好。”
话音刚落，搁在诊桌上的手机突然震起来。
屏幕亮起，“裴衾宸”三个字跳在界面上。
她眸光没什么波动，只伸手拿起手机，指尖划过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边。
“在哪？”
男人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刚开完会未散的低哑，却没半分暖意，还是惯有的强势。
褚幼微微侧过身，避开医生的视线，语气清冷：
“有事？”
“别告诉我，”
裴衾宸的声音顿了顿，尾音裹着点漫不经心的嘲讽：
“褚总醒来就把昨天的事全忘了。”
褚幼握着手机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下。
昨晚的画面确实……
有点缠绵。
她没否认：
“大概记得。”
“来裴氏找我。”
男人没给她犹豫的余地，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
褚幼微微抬手，对着医生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指尖轻压在唇前，眼神礼貌又清晰。
“我现在在医院，这边结束过去？”
听筒那头沉默了两秒，只有轻微的纸张翻动声。
“给你十分钟。”
没等褚幼再说什么，电话就被直接挂断。
这人……讲不讲理？
褚幼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机身边缘，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十分钟？
别说理疗还没开始，就算立刻起身，从市医院到裴氏大厦，车程都要二十分钟。
他分明是在故意刁难。
可她没再多想，转身看向医生：
“实在抱歉，临时有急事要处理。”
“理疗麻烦帮我改到下午？我这边结束就立刻过来。”
医生看着她颈后明显的膏药，又扫了眼报告单上的诊断，终究没多说，只点头：
“好的。”
“谢谢，添麻烦了。”
褚幼连忙道谢，起身时因为后背僵硬，动作慢了半拍，右手臂还隐隐传来一阵麻意。
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她没再多耽搁，快步走出诊室。
医院走廊的风带着凉意，吹得她颈间发紧，她把外套往身上裹了裹，快步往停车场走。
二十五分钟后，车子停在裴氏大厦楼下。
褚幼看着窗外高耸的写字楼，伸手整理了下微乱的针织衫领口，又抬手摸了摸颈后的膏药。
确认没露出来，才推开车门下车。
走进大厅，前台看到她，立刻礼貌地迎上来：
“褚总，裴总在顶楼等您，已经吩咐过了，您可以直接上去。”
褚幼点头道谢，转身走向电梯。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褚幼快步走向裴衾宸的办公室。
“咚咚咚——”
“进。”
门内的回应简短冷硬，像淬了层冰，和这洒满阳光的顶层办公室格格不入。
裴衾宸坐在办公椅上，指尖夹着支钢笔，黑眸先扫了眼她的脚边，再抬眼时，语气里裹着点漫不经心的嘲讽：
“十分钟的路，走了二十五分钟，褚总这是故意磨洋工？”
褚幼站在离办公桌三步远的地方，后背绷得笔直，却没像平时在谈判桌上那样反驳，只淡淡开口：
“市医院到裴氏，不堵车也要二十分钟，裴总查个导航就知道。”
“何况你随时可以闯红灯。”
她的声音平稳，垂眼时却没忍住，用指尖轻轻碰了下颈后。
膏药边缘硌得慌，刚才坐车时贴得更皱了。
“啪——”
裴衾宸给她扔过来一份文件。
“十分钟，做份报告。”
褚幼看着桌上被扔过来的文件，封面上“裴氏季度市场分析”几个字刺得她眼疼，眉峰瞬间拧起。
“这是你们公司员工该干的事。”
她抬眼：
“裴总要是缺人，大可以招个新助理，不用拿我当免费劳动力。”
裴衾宸靠在椅背上，指尖转着钢笔，黑眸里藏着点漫不经心的笑：
“我相信褚总的业务能力。”
“这点分析报告对你来说，应该不算难事。”
“但这不在我的业务范围。”
褚幼寸步不让。
“如果你想我接受你那破公司，”
裴衾宸的钢笔停了转，指尖敲了敲桌面，
“这一周时间内，你没有资格说不。”
“L.Y不破，总归是你赚了。”
褚幼立刻反驳，眼睫颤了颤。
“裴总接盘L.Y，不止是帮我，更是可以为裴氏的版图作扩张——别把话说得像你在施舍。”
她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抬眼时，眼底的锐利里多了点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要提附加条件的话，我也要提。”
裴衾宸挑了挑眉，身体微微前倾，黑眸沉沉地锁着她，难得露出点探究的神色：
“说说看。”
“我同意陪你一周，”
褚幼的声音很稳，每个字都清晰有力，没半点含糊。
“一周之后，你按约定接手L.Y，同时——”
她顿了顿。
“我们结束炮友关系。”
办公室里瞬间静了下来，落地窗外的车流声都变得清晰。
裴衾宸转着钢笔的动作停了，黑眸里的漫不经心渐渐褪去，多了丝说不清的沉暗。
他盯着褚幼看了几秒，喉间才溢出低哑的笑：
“怎么？”
“褚总爽够了？”
“想试试别的男人？”
褚幼的指尖在身侧悄悄攥了攥，指甲掐进掌心，却没让情绪露在脸上。
她抬眼，迎上男人带着嘲讽的目光，语气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随你怎么想。”
没有辩解，没有生气，连眼神都没波动。
对她来说，此刻最重要的是敲定L.Y的归属和这段关系的终点。
其于的，不重要。
她往前半步，目光落在桌上的文件上，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更坚定：
“同意还是不同意？”
裴衾宸盯着她看了足足半分钟，黑眸里的沉暗翻涌，像藏着没说出口的情绪。
他忽然抬手，指尖敲了敲那份“裴氏季度市场分析”，节奏慢得让人发慌：
“十分钟，我要看到报告。”
没直接答“同意”，却用行动划了条件。
褚幼的眉峰又拧了下。
“可以。”
“不过我没带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