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T7实验室的自动门滑开时，晏临晞正对着电脑屏幕调整参数。
三天过去，她已经摸清了749所的基本架构——地上三层是常规科研区，地下二十三层的实验室按保密等级划分，而她所在的T7组负责"特殊材料性能优化"，直接向裴御沉汇报。
"设备校准好了吗？"
身后传来冷冽的女声。晏临晞头也不回："激光功率调到80mW了，再高会烧蚀样品。"
高跟鞋的声音停在操作台旁。一只涂着暗红色指甲油的手突然伸过来，强行调高了功率旋钮。
"东海舰队的项目等不起。"女人俯身，香水味扑面而来，"按我的参数来。"
晏临晞这才转头。
女人约莫二十七八岁，白大褂下是剪裁利落的军装常服，肩章两杠两星——中校。工牌上写着：周弥，医学博士，T7组副组长。
"周副组长。"晏临晞扫了眼被她调高的参数，"这个能量密度会击穿防护层。"
"防护层？"周弥冷笑，"你这种靠脸上位的，懂什么叫实战需求吗？"
实验室突然安静。几个正在做预处理的技术员僵在原地，有人悄悄按下了通讯器的静音键——全所频道一直开着。
晏临晞放下螺丝刀："您是指我修好的那台干涉仪，还是优化后的散热系统？"
"我是指——"周弥突然扯过她面前的实验记录本，"这种小学生都能做的数据整理，凭什么拿A级权限？"
哗啦！
纸张散落一地。晏临晞弯腰去捡，却发现周弥的高跟鞋正踩在关键数据页上。
"让让。"她平静地说。
周弥非但没动，反而碾了碾鞋跟："裴首长亲自招的人，就这点能耐？"
晏临晞直起身，突然笑了："周中校，您去年发表在《军事医学》上的论文，我拜读过。"
周弥脸色微变："你想说什么？"
"《极端环境下士兵认知功能评估》——"晏临晞从电脑调出一份PDF，"第三页的方差分析用错了F检验，第五页的脑电图采样率不足，最精彩的是讨论部分……"
她点开标红段落："您把因果关系和相关性搞混了。"
周弥的指甲掐进掌心："外行也敢质疑专业——"
"专业？"晏临晞敲了下键盘，屏幕突然切换成Rap伴奏界面，"正好我写了首歌。"
她按下播放键。
动感鼓点瞬间炸响，实验室的音响系统自动接入全所广播。晏临晞抓起激光笔当麦克风，跟着节奏开口：
"Yo！Check it out！
周博士的统计真奇妙，
p值小于0.05就敢说疗效，
对照组样本量不够咋办？
直接删掉！直接删掉！
EEG采样二百赫兹，
脑电信号全变噪点，
士兵认知功能咋评估？
瞎编结论！瞎编结论！"
实验室门突然被推开，一群技术员涌进来，有人举着手机录像，有人跟着节奏打拍子。周弥的脸由白转青，伸手就要拔电源——
"别急，还有第二段。"
晏临晞切歌，更劲爆的beat响起：
"Listen！
临床数据像坐过山车，
标准差比均值还多，
您说这结果显著？
忽悠外行！忽悠外行！
讨论部分更精彩，
相关硬说成因果，
士兵训练成绩提升——
全靠您嘴！全靠您嘴！"
哄笑声几乎掀翻屋顶。周弥猛地拽掉音响电源，胸口剧烈起伏："你知不知道污蔑现役军官是什么后果？！"
晏临晞关掉伴奏："您论文第三作者是徐世铭吧？"她调出期刊网站，"巧了，他去年被撤稿的《量子认知理论》，也是把相关性当因果——"
啪！
周弥的巴掌抡到半空，被突然出现的裴御沉截住。
"首长！"周弥挣了下手腕，"她公然——"
"听到了。"裴御沉松开她，弯腰捡起地上的实验记录，"唱得不错。"
周弥不可置信："什么？"
"采样率问题确实存在。"裴御沉翻着数据页，"东海舰队反馈，按你那篇论文设计的训练方案，有37%的士兵出现误判。"
他抬眸看向晏临晞："继续优化激光参数，晚上我要看报告。"
说完转身就走，却在门口停顿一秒："对了，那首歌——"
他指了指天花板："全所广播没关。"
周弥这才发现，自己的论文漏洞Rap已经通过内网传遍所有实验室。监控屏幕上，各个楼层都有人跟着节奏点头，甚至B3武器库的警卫都在哼"p值小于0.05"。
"你……"周弥的嘴唇发抖，"给我等着！"
她摔门而去后，林小满从人堆里钻出来："晏姐！你完了！周中校是裴首长的青梅竹马！"
晏临晞重新校准激光器："所以？"
"所以她能随便进出首长办公室！还经常送夜宵！全所都知道她——"
"林小满。"裴御沉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B2污水处理站缺人刷试管。"
"啊？"
"现在去，刷到采样率达标为止。"
林小满哀嚎着被拖走，裴御沉走到操作台前，放下一份文件。
晏临晞瞥了眼封面——《东海舰队特殊作战单元认知评估方案（修订版）》，负责人签名栏空着。
"周弥的论文确实有问题。"裴御沉说，"但舰队急需这套评估体系。"
晏临晞转着激光笔："所以？"
"所以——"他推过文件，"用你的方式重写。"
晏临晞翻开方案，扉页上贴着一张便签：「别再用Rap汇报」。
她轻笑着拿起钢笔，在Rap歌词背面写下一行新公式：
"认知偏差修正系数=√(采样率×信噪比)/p值"
然后当着裴御沉的面，把便签折成纸飞机，嗖地射向通风管道——那里藏着全所广播的备用麦克风。
纸飞机精准卡进管道的瞬间，她按下手机播放键。
动感旋律再次响彻全楼，这次是混音版的论文修正Rap：
"Yo！New version！
采样率提到一千赫兹，
信噪比用上小波分析，
认知功能要咋评估？
看效应量！看效应量！"
裴御沉看着监控屏上疯狂闪烁的各楼层欢呼，揉了揉太阳穴："禁闭室还空着。"
晏临晞把签好的方案推回去："要关我？"
"不。"裴御沉转身走向门口，"去给周弥送份歌词——她该学学怎么正确写讨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