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带着微凉的暖意，斜斜地穿过石屋简陋的门缝，落在温芙紧闭的眼睑上。
她睫毛颤了颤，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意识像是沉在粘稠的泥沼里，缓慢地浮起。
首先涌上来的不是记忆，而是身体铺天盖地的抗议。
痛！
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每一寸肌肉，都像是被沉重的石碾反复碾压过，又酸又胀。
她试图动一下手指，一股尖锐的酸痛立刻从肩膀蔓延到指尖，让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喉咙干得发紧，每一次细微的吞咽都带着撕裂般的灼痛，头也昏沉沉的。
她咬着牙，忍着全身的钝痛，小心翼翼地撑起上半身。
盖在身上的柔软兽皮滑落下来，同时也让她看清了自己此刻的狼狈。
原本白皙细腻的皮肤上，此刻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青紫色瘀痕，狰狞而刺眼。
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凄凉涌上心头，鼻尖发酸。
但她听见了门口的动静，用力眨了眨眼，将那股湿意逼了回去。
就在这时，石门被推开，带进一股冷冽的晨风和湿漉漉的草木气息。
夜浔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肩头扛着一只断气的灰毛野兔，手里还捧着一大捧用新鲜阔叶裹着的红浆果。
果子沾满露水，红得透亮，是他特意绕路去崖边摘的，部落里的雌性似乎都喜欢这种酸甜的东西。
想着一会就能送走麻烦，他的心情异常不错。
他一步跨进来，目光习惯性地扫向石床，确认小雌性的情况。
阳光正好斜射过去，把她裸露的上半身照得清清楚楚。
他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
他的异色瞳孔骤然缩紧，紧紧盯住小雌性身上那片皮肤。
青紫。
到处都是深浅不一的青紫。
从纤细的手臂到圆润的肩头，再到那看起来一折就断的腰肢，大片大片的淤痕像丑陋的烙印，盘踞在过分苍白的皮肤上。
膝盖肿得厉害，擦伤的地方皮肉外翻，看着就疼。
夜浔的眉头狠狠拧了起来。
他盯着那些伤，眼底是困惑。
怎么搞成这样的？
昨天在森林里见到她时，虽然狼狈，好像也没受什么伤。
扛她回来……
扛她回来的时候，他确实没太注意，只想着快点回石屋。
小雌性挣扎了几下，力气小得很，他根本没当回事。
在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昨天的情形，有些不确定。
他从没接触过这么脆弱的生物。
部落里的雌性也娇贵，但她们有族人护着，很少会受伤。
一股说不清的烦躁涌上来，还夹杂着一点麻烦的感觉。
自己带回来的麻烦。
他下意识地舔了下有些发干的嘴唇。
温芙被门口的动静惊动，抬起眼。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瞬间蒙上惊慌，像受惊的小鹿。
她手忙脚乱地想拉起兽皮遮住身体，动作急了，牵扯到腰侧的伤，疼得她吸了口冷气，小脸皱成一团。
那声抽气像根小刺，扎了夜浔一下。
他不再犹豫，大步走到石床边，高大的影子把温芙整个罩住。
“你受伤了。”他声音有点硬邦邦的，指了指小雌性手臂上一块显眼的淤青，眉头还是拧着。
目光在她身上那些刺眼的痕迹上来回扫视。
温芙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又被他冷硬的语气弄得更加紧张：“我没事。”
她的皮肤本来就极容易留下痕迹，平时她都保养的很好，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见男人还盯着她的身体，只能把自己往兽皮里缩了缩，试图遮挡那些伤痕，“昨天摔的，还有……被树枝刮的。”
夜浔听不懂她的话，但捕捉到她声音里的沙哑和虚弱。
于是转身将手里的叶子包放下，几步走到角落的石盆边，抄起果壳碗，舀了满满一碗清水。
端回来，直接递到温芙嘴边，动作干脆利落。
“喝点水。”他语气没什么温度。
温芙看着怼到嘴边的水碗，和他紧盯着自己的眼神，犹豫了一下。
喉咙确实火烧火燎，她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想自己接碗。
男人没松手而是把碗又往前送了送，几乎碰到她的嘴唇。
意思很明显：快喝。
温芙没办法，只好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
清凉的水滑过干痛的喉咙，带来一丝慰藉。
她喝得有些急，不小心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牵动了身上的伤，疼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咳咳咳……慢点，我自己来。”她一边咳一边断断续续地说话。
男人歪着头，似乎在努力捕捉她话语里的关键词。
温芙只能用手推了推碗。
夜浔看着她咳得小脸通红，眉头拧得更紧了，喝水都能呛到。
那个念头又冒出来：这么脆弱会不会突然死掉。
等小雌性伤好一点，得赶紧把她送去部落。
他笨拙地把碗拿开了一点，等她咳得没那么厉害了，才又把碗凑近。
这次动作放缓了些，但依然没把碗给她。
“喝。”他又说了一遍，语气还是那么硬。
但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好像在说：别磨蹭。
温芙只好继续喝，心里有点别扭，但人在屋檐下。
好不容易喝完一碗水，喉咙舒服多了，但身体的疼痛和疲惫感更清晰地涌了上来。
看她喝完，夜浔松了口气，将包着红浆果的叶子捧到她面前。
“这是红浆果。”他补充道，“甜的。”
虽然听不懂，但不妨碍温芙理解了对方的意思，她看着那几颗陌生的颜色鲜艳的果子，本能地有些迟疑。
野外颜色鲜艳的果子，很多都有毒吧？
她不敢接。
“这…能吃吗？”她小声问。
男人看她不动，眼神里的那点催促变成了困惑和不耐烦。
他直接把一颗果子塞进自己嘴里，嚼了几下，咽了下去。
然后又拿起一颗，再次递到她面前，眼神直直地看着她。
意思很明白：看，没毒，可以吃。
“……”温芙看着他咀嚼的动作，和他递过来的果子，有点无语。
她不是怀疑他下毒，她是怕这果子本身就有问题啊！
但他都吃了……
她迟疑地伸出手，接过那颗还带着他掌心温度的果子。
果子冰凉，表皮光滑。
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酸甜清冽的汁水瞬间在口中爆开，带着晨露的清新气息，意外地好吃，而且感觉非常解渴开胃。
她眼睛亮了一下，忍不住又咬了一口。
夜浔看到小雌性细微的表情变化，紧拧的眉头似乎松动了那么一丝丝。
他直接把手里剩下的几颗果子都塞到她盖着的兽皮上。
“都给你吃。”
然后不再看她，转身去处理那只野兔。
他需要做点别的事，这照顾小雌性的事，比他想象中麻烦多了。
她太脆弱，太麻烦，可看着那些伤……
他烦躁地甩了甩头，蹲下身，开始利落地处理猎物，动作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