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二哥说是他自己不小心摔的。”
陆正明倾了倾上身，尽量与棠心的目光，保持在同一水平线。
棠心掀起眼皮，视线与他对上。
此时一旁的棠青松插话进来。
“陆校长……”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正明抬起的手掌打断，于是到了嘴边的话也全数咽了回去。
陆正明放下了手，对着棠心继续道。
“他说是他自己摔的。”
“记住了吗？”
棠心的眸光微微闪动，然后撇开了头，几不可见地点了点。
陆正明眸光微敛，复又站直身体，然后转身对着棠青松缓声道。
“从前不都叫我陆哥吗，怎么突然变的这么生分了。”
棠青松见陆正明身上的气势渐胜，跟当初那个和他一同从村里出来的兄弟。
俨然已经判若两人。
如果说前两年他还有些不忿命运不公的话，现在连一丁点儿一较高下的想法也没有了。
没办法，差距太大。
拍马也追不上。
他不肯放过这难得的碰面机会，于是赶紧趁热打铁道。
“陆哥，你看学校附近菜市场那边，最近是不是空出来个档口……”
陆正明拍了拍他的肩，把他的话又拍了回去。
他抬手往派出所对面的路口招了招手，不一会儿就有辆黑色的小轿车开过来，刚停好他就打开了后座车门，然后又把棠心招到跟前。
“我跟你爸商量点事儿，医院那边你去多陪陪阿姨？”
*
棠心到达医院的时候，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正好消失在天际。
她在病房门前踌躇了片刻，听到一门之隔之内有熟悉的声音，方才把心一横推开了房门。
陆孟周再次住进了骨科。
好消息。
他的右腿没事。
坏消息。
他的左腿上了石膏。
但是棠心的目光只在那只石膏腿上停留了几秒，视线就兀自跳跃到了邹玫的身上。
棠心眼巴巴地看着邹玫。
“糖糖？”
邹玫柔声唤她。
“阿姨……”
棠心有些迟疑地上前，却见邹玫只是叹了口气，便上来牵过她的手。
温暖的掌心包裹住棠心的那一刻。
她从上车就一直悬悬欲坠的心才终于落到了实地。
“孟周一直等你呢。”
经邹玫这一提起，棠心才定了定心神，把目光挪到他的脸上。
他一张清俊的脸上没有血色，薄薄的嘴唇也透着苍白，正低着头对收拾托盘的护士说谢谢。
他的声音冷冰冰的，即使在炎炎夏日里也让人感觉浸凉。
似乎察觉到棠心的目光，他才转过来，微微扬起下颔。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兵相接。
“咳。”
邹玫咳嗽了一声。
“我去找护士对对单子，糖糖，你跟老二说说话。”
棠心移开视线。
“好的阿姨。”
房门关上。
病房似乎顿时空了下来。
只能听见墙上的时钟指针一针一针转动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
“我没有错。”
“是我的错。”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棠心和赵孟周又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抿了抿唇不再开口。
半晌，只听陆孟周一声轻笑，仿佛自言自语地，重复着他的声明。
“对，就是我的错。”
棠心的心没来由地不停往下坠。
她语气直直地问。
“你哪里错了？”
陆孟周掀起眼皮。
他本是冷峻的长相，五官棱角分明，没有表情的时候，会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可是当他专注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
“你的所有言行规范都是我教的。”
“如果他们说你错了。”
“那也一定是我的错。”
陆孟周往后靠在靠枕上，注视着这个比他小不了多少，却也算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
她的长相比小时候长开了不少。
明明五官没有多大的硬伤，可是组合在一起又极普通，唯一拿得出手的，可能就是那一双眼睛。
每当她笑起来的时候，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就会变得模糊。
视野里只剩下月亮似的双眸了。
他双臂抱在胸前，见女孩咬了咬唇，似乎在下一个极大的决心。
他沉下心来。
等待她给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解释。
棠心微微抬眉。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爱好。”
陆孟周：“？”
什么爱好？
不对。
现在没在讨论爱好吧？
陆孟周正要开口。
“年纪轻轻就想要当活爹。”
陆孟周：“？？”
什么活爹？
陆孟周似乎听到了某个崭新的词汇。
他被一股气息顶着想要从病床上坐起来，却碍于行动不便又靠坐了回去。
“你以为你的意见很重要吗，nobody car好吗？”
陆孟周：“？？？”
他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
棠心一键三连之后就舒服了。
“有什么要说的吗？”
她仍然居高临下地问陆孟周，她发现从这个角度看他的感觉很特别。
棠心成绩平均，体现在各科成绩都差的平均。
并非她不努力。
可是原件一般，复印件自然也就一般。
她上辈子拼尽全力也就考了个末流三本，对此还饱受了她亲爸妈几个月的辱骂，说她占着陆家那么好的教育资源，老大是曾经的省状元不说，老二也争气考进了大哥的母校。
可她最后还是抱个鸭蛋回家丢尽他棠家的脸面。
可是棠心真的尽力了。
她记性特别差。
上大学之后为了提高记忆力，她还专门买了瓶鱼油，结果一直到大学毕业都忘记吃。
书到用时方恨少，每次需要用点文化知识来赞美什么的时候。
她就只会竖个大拇指。
真棒！
所以这会儿非要她来描述这种俯视陆孟周的感觉的话。
那就是特别棒！
她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陆孟周下垂的眉眼，只是他的眼尾微微抬起，衬的他的眸光有些清凌凌的。
她见他一直不说话，便打算走人了。
棠心转身径直走到门口。
忽听背后男声响起。
“有。”
她背影顿住，然后转头。
“什么？”
“nobody care。”
棠心：“？”
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陆孟周冷静指出：“发音错了。”
“哦。”
棠心绷着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