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明晞？」
华叙白英挺的眉峰微动，脑海里某个尘封的角落被轻轻触动。
“姑姑，你说的是小时候在我们家磕破头的那个小孩？”
苏慕春显然没想到他会提到这么久远的事，也跟着回忆了下，随即轻笑出声：“对，就是她！”
“你不提，我都快忘了这女仔小时候有多皮。”
“明晞一直在国外生活，这次她要来京市工作，你年长些，费心照应下。”
明晞，是苏慕春闺蜜明羡宝的女儿。
也是红港食品大王捧在手心里的孙女。
华叙白稳重应道：“姑姑放心。”
第二天，晨曦微露，一架公务机平稳地降落在京市国际机场的专属停机坪。
华叙白迈腿从舷梯上走下。
助理早已等候在旁，恭敬地拉开车门。
他刚在后座坐稳，手机便震动了一下。
是苏慕春发来的微信消息，附带着一串电话号码。
华叙白指尖微动，立即将号码保存，联系人备注：明晞。
随后，他拨出了这个号码。
电话那头是漫长的嘟声。
无人接听。
他眉心微蹙，指尖在膝盖上轻点几下，又重新拨打了一遍。
依旧是同样的忙音，固执地拒绝着任何连接。
华叙白眸色深了深，将手机随意地丢在身侧的真皮座椅上，不再尝试。
他微微侧头，目光投向车窗外。
六月末的京市，浓烈的夏意已扑面而来，道旁高大的法国梧桐枝繁叶茂，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绿叶，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眼前这生机勃勃的景象，却让他微的走了神。
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向了遥远的过去。
那是2008年的夏天。
举世瞩目的奥运会在京市盛大举办，整个国家都沉浸在一种难以言喻的亢奋与自豪之中。
对于家族里的孩子而言，亦是团聚的理由。
一放暑假，天南海北的孩子们都像是归巢的鸟儿，前后脚地回到了四合院里。
平日里略显清静的宅院，因为这群精力旺盛的小家伙们，变得格外热闹喧嚣。
这群孩子里，就有明晞。
她是跟着苏慕春的女儿苏言初一同来的。
院中那座巧夺天工的假山流亭，是孩子们最爱的秘密乐园。
那晚，捉迷藏的游戏正进行到白热化。
“明晞呢？明晞还没找到！”远处有孩子们的嚷嚷声。
华叙白刚从书房出来，长时间的学习后，脑子有些发胀，想透口气。
夜风裹挟着草木清香，传来一声极轻极促的“呀”。
华叙白脚步一顿，随即循着那细微的声音找了过去。
假山石的阴影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蜷在地上，小手紧紧捂着额头。
他三两步便赶了过去。
“怎么了？”
灯光被假山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的阴影让一切都显得模糊。
他只隐约看见是个梳着双马尾的小女孩，额角似乎有暗色的痕迹，混着泥土，糊了小半边脸，一时也辨不出是哪家的孩子。
华叙白蹲下身，刻意压低稚气嗓音：“伤到哪里了？让我看看。”
小女孩依旧死死捂着头，小小的身子蜷缩着，似在极力忍耐。
他伸出手，想拨开她捂着额头的手指，好查看伤势。
就在指尖快要触碰到她的时候，一滴微热的液体，滴落在他探出的手背上。
温热的。
是眼泪吗？摔疼了？
他即刻放柔了动作，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别怕，不哭，我马上去叫大人来。”
面前的小人儿却猛地挣了一下，抬起了头。
“谁说我哭了！”
月光与灯影交错下，那双眸子黑白分明，亮得惊人，带着几分不服输的倔劲儿。
华叙白一怔。
借着微光，他终于看清了面前这张小脸。
除了血污，竟真没一丝泪痕。
他突然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
那温热的触感，是血！殷红的，刺目得很。
“明晞！明晞小姐！”保姆的呼喊声由远及近。
话音未落，一群人脚步杂沓地涌了过来。
“哎哟我的天！这、这怎么流了这么多血！”众人一眼瞥见明晞额上的伤，魂儿都快吓飞了。
“快！快抱起来！叫司机备车，送医院！”
一群人手忙脚乱，簇拥着小女孩，风一般地往大门外冲，直奔医院。
华叙白缓缓站起身，看着那群人簇拥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外。
夜风吹过，带着一丝血腥气。
他抬起手，借着廊下的灯光细看。
手背上那滴血，已经开始凝固，颜色也从鲜红变成了暗红，像一枚突兀的烙印。
那个小女孩，从他发现她，到她被抱走，自始至终，真的一滴眼泪都没掉。
华叙白蹙眉。
印象里，他认识的小女孩，都很娇气。
尤其他那个被全家捧在手心里的妹妹苏言初，小时候在厚厚的地毯上摔一跤，都能扁着嘴哭上半天，非得人哄着抱着才算完。
怎么她不会这样？
*
一整天的高强度会议和堆积如山的文件，让华叙白眉宇间尽是疲惫。
他抬手，松了松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露出线条分明的颈项。
视线投向落地窗外，京市的夜景璀璨如织。
脑海中，一个名字一闪而过。
明晞。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调出那个号码。
电话拨出。
听筒里是机械的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他挂断，再次拨了过去。
这已经是第几通了？他记不清了。
从他回到总部，处理完第一波紧急事务开始，他就尝试联系她。
过去了整整两天，始终没有回音。
华叙白放下手机，眸色沉了几分。
他随即按下了内线，接通了另一个号码。
“姑姑。”
电话那头，苏慕春有些惊讶：“叙白？这么晚了，有事？”
华叙白开门见山：“你确定明晞用的是这个号码？”
苏慕春顿了一下，随即肯定道：“是的，这是她前两天刚换了京市号码后，特地发给我的。”
华叙白：“但我联系不到她。”
电话那头的苏慕春显然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声线紧绷：“怎么会？要不然我打电话给明羡宝问……”
华叙白冷静分析：“以她的身份，应该还来不及这么快置办物业，我让人查一下京市所有五星级酒店的入住名单。”
“姑姑，先这样。”
华叙白径直挂断了电话。
他按下另一个快捷键，吩咐了查询酒店的任务。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城市的喧嚣隐隐传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几个小时后，桌上的内部通讯器发出了提示音。
埋首在文件里的华叙白拿起听筒。
“华总，查到了，明小姐入住的是金融街的丽思卡尔顿酒店，登记信息显示，她目前还未退房。”
华叙白听到“还未退房”四个字时，淡淡应了一声。
“知道了。”
又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指针，又拿起手机，拨给助理。
“明天早上，九点到十一点，这两个小时空出来。”
“送我去丽思卡尔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