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宋青禾今年十八岁，初为人母，她整个人也是慌乱的。
再加上她月子没坐好，没什么奶水，根本喂不饱两个孩子。
未来的日子何去何从，她完全看不见任何希望，浑身上下仿佛都透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媳妇儿......”
林遇张了张嘴，半晌才出了声。
声音里透着嘶哑。
宋青禾听到声音，单薄瘦弱的身子猛地一震。
“媳妇儿”这个称呼只在林遇娶她之前叫过，结婚之后，别说是甜言蜜语了，林遇连一个好脸色都没给过她。
宋青禾回过身来，看见林遇脸上的表情满是悲伤，知道他肯定是没能如愿回到赵家，眼中瞬间被惊恐所填满。
她知道，林遇的愿望落空，肯定又会找她出气。
林遇定定地看着宋青禾，眼眶逐渐变得赤红一片。
他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冲动，大步走过去，张开双臂想要抱住她。
然而下一秒，宋青禾便条件反射地弓着身子，护住怀中的孩子，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口中不停呢喃：“不要......林遇，求求你，我没钱了，我真的没钱了......”
见她这般反应，林遇动作瞬间僵住。
他看着她那张小脸上的青紫，脑海迅速运转起来。
今早出门时，他因为不想空着手去赵家，将她好不容易从相熟的知青那里借来的几块钱抢走了。
那是她准备去村里买点米糊糊给女儿吃的钱。
宋青禾担心孩子饿肚子，不肯给，求了他好久。
但他满脑子都是回赵家，生怕去晚了，惹得赵家人不快，狠狠打骂了她一顿。
想到这里，林遇忍不住暗骂自己就是一个畜生。
他退后几步，扬手狠狠给了自己几巴掌，脸颊迅速红肿了起来。
宋青禾怔怔地看着突然发疯的林遇，眼底的恐惧却是半分没少。
她不明白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明明早上出门时，对她还这么残忍，现在又来这一套。
宋青禾是爱过林遇的。
而且是深爱。
当初，她去县里的供销社买东西，钱票差点被偷，是林遇帮她抓住了小偷。
当时的林遇，身材高大，长相清俊。
她对他一见钟情。
林遇亦是如此。
两人顺理成章地处起了对象，再之后，谈婚论嫁。
她本以为自己在这遥远的大东北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可婚礼上一场认亲彻底打碎了她对未来的憧憬。
不过她从未因为要嫁的人从一个副厂长的儿子变成一个农村人而难过或是悔恨。
她甚至有些心疼林遇。
要从一个天之骄子变成如今这样的庄稼汉。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林遇竟会将这一切怪在她头上。
他说，是她毁了他。
若不是因为娶她，他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来到这个贫困的村子，更不会被发现自己不是赵家的亲生儿子。
于是，他开始酗酒。
每次喝醉，都会对她肆意辱骂，甚至好几次对她拳打脚踢。
一开始，她念着二人曾经的感情，默默忍了下来。
她想着，等过段时间，他习惯了村里的生活，看开了，他们就能回到过去了。
这一等，就是一年。
等到他们已经有了两个女儿。
她已经没有了娘家，孤身一人在这座小山村，现在又带着两个嗷嗷待哺的女儿，连走都走不了。
宋青禾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明明只是爱上了一个男人而已，为什么要受这样的苦？
她甚至时常在想，要不就这样死去吧......
死了，就不会痛了......
可她不能死。
她若是死了，这两个她历经千辛万苦生下的女儿，又该怎么办呢？
在林遇眼里，不仅是她，这两个女儿也是他的拖油瓶。
只要她一死，林遇怕是第二天就会把她们卖掉吧。
于是，她一直忍到了现在。
可如今，她实在是忍不了了。
她没有奶，喂不饱两个孩子。
林遇的脾气又越来越暴躁，对她下手越来越重不说，孩子一哭，他就会暴怒，嚷嚷着要卖掉孩子。
他甚至还真的找过买家，要不是她拼命拦下，她的两个女儿可能早就离她而去了。
“哇——”
就在这时，宋青禾怀里的那个孩子突然哭了起来。
宋青禾慌乱地背过身去，掀起衣服，给孩子喂奶，生怕孩子的哭声会惹得林遇不快。
可她根本没有奶，孩子吸了半天，根本吸不出来，又嗷嗷大哭起来。
床上的那个被吵醒，也跟着哭了起来。
宋青禾更慌了，忙轻拍小家伙的后背。
“苒苒、依依，不哭，妈妈在，妈妈在呢......”
这对双胞胎的名字都是宋青禾取的。
大的叫林苒苒，小的叫林依依。
林遇看着手忙脚乱，还要时不时小心翼翼看他一眼，生怕他动手的宋青禾，心如刀绞。
他赶紧上前，想要抱起床上的小女儿。
谁知宋青禾突然起了应激反应，扑到林依依身上。“林遇，不要，孩子只是饿了，你要嫌她们吵，我带她们出去弄点吃的。”
宋青禾红着眼睛看着林遇，眼中满是哀求：“林遇，求求你......”
林遇看着这样的宋青禾，想起初见时那个眼里满是光亮，青春洋溢的少女，心里疼得直抽抽。
是他亲手将那个像是明珠一样闪耀的少女一步步变成今天这副模样的啊。
前世种种，真的是他的报应......
“媳妇儿，你别急，我现在就去给咱闺女弄点吃的！”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开了破旧的屋子，迈着长腿，绕到了林家的院子里。
他走到林家老三的门口，抬手敲门。
林有福打开门，看见林遇后，脸上满是诧异。
“林遇？”
林遇自从回到林家后，因为瞧不起在地里刨食的庄稼汉，很少跟他们这些兄弟说话。
“三哥，能不能借我五毛钱？”
林遇脸上有些难堪，但眼下，他也顾不上别的了。
能给闺女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林有福一听他要借钱，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林遇，你已经是当爹的人了，能不能靠点谱？少喝点酒！”
“三哥，我不是借钱买酒，我是想要给我闺女买点吃的。”
林有福一脸狐疑地看着他，明显有些不信。
虽然满打满算，他和这个弟弟只认识了一年，可这个弟弟的德行他是清楚的，成天想着回城里。
正事不干，天天酗酒，和村里几个二流子混在一起。
最近还开始打媳妇儿了。
对于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弟弟，他之前也劝过，但人家明显懒得搭理他，他只好歇了这份心思。
林遇心急如焚，继续解释道：“三哥，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是不相信的话，你可以不给我钱，你跟我一起去换点米糊糊也可以！”
林有福还在犹豫，陈丽娟从屋里走了出来，淡淡瞥了眼林遇。
“有福......”
林遇想到自己来的目的，讨好地笑了笑：“三嫂。”
陈丽娟听到这声称呼，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不过她并未多说什么，甚至没有搭理林遇，只将五毛钱塞到林有福手里。
“你领着他，去大队长家里去一趟，大队长家里有米糊。”
林遇松了口气，忙不迭道谢：“谢谢三嫂，这钱我会尽快还给你们的！”
陈丽娟没好气道：“你小点声，少给我惹麻烦，家里还没分家呢，你爸要是知道我手里有钱，又没好日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