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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幽邃的夜幕下,灯笼鱼如同一盏盏摇曳的鬼火,穿梭在神秘莫测的水域。

  当其中一条灯笼鱼一头撞上鬼市界碑时,那股冲击力猛地传递开来,让站在一旁的不语和尚身形一晃,差点被师父咳出的金血滑倒。

  只见老和尚胸口那枚青铜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枝蔓状纹路,犹如一株诡异的曼陀罗,一点点扎进他掌心,殷红的血顺着纹路蜿蜒而下,在地上晕染出一片诡异的血渍。

  “活当死当?”

  当铺掌柜的声音从黑暗中幽幽传来,宛如夜枭啼鸣。

  他的蜈蚣须从算盘珠里钻了出来,在昏黄的灯光下扭动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活当收三魂,死当收七魄。”

  他那只独眼滴溜溜一转,紧紧盯着不语肋下的胎记,手中打算盘的手快得带出残影,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仿佛在算计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沙弥心急如焚,不假思索地把降魔杵碎片重重拍在柜台上,大声说道:

  “换续命香!”

  他的声音坚定却又带着一丝颤抖,此刻师父命悬一线,续命香是他唯一的希望。

  “不够。”

  掌柜的突然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然人牙,猛地吐出一团带血的雾。

  那雾气在半空中翻滚凝聚,竟凝成一面铜镜。

  镜子里,映出不语颅骨里嵌着的金色碎片,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诡异的光。

  “搭上你耳后那根佛骨。”

  掌柜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不语闻言,下意识地倒退半步,慌乱中撞翻了身后的货架。

  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罐子里腌着的眼珠滚落满地,在地上咕噜噜滚动着。

  其中一个瞳孔突然转向他,发出尖锐的声音:

  “小秃驴,你师父心口钉着封妖桩呢~”

  那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仿佛在刻意嘲讽。

  “闭嘴!”

  不语怒喝一声,抬脚狠狠踩爆那眼珠。

  可没想到,那恶心的粘液竟顺着裤腿往上爬,冰冷又滑腻,好似有生命一般。

  掌柜的见状,咯咯怪笑着,抛来一张契约:

  “画押吧,子时前还不上贷,老衲就收你娘留下的……”

  他的话意有所指,让不语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要佛骨自己取!”

  小沙弥突然暴起,眼中怒火燃烧,手中的罗汉杵狠狠捅进柜台。

  随着一声巨响,木屑飞溅,从柜台里窜出百只账本精。

  这些账本精模样怪异,每本都长着明尘妖僧那狰狞的脸,它们张牙舞爪,发出阵阵怪叫,向着不语扑来。

  掌柜的见势不妙,猛地撕开身上的人皮,露出百目蜈蚣真身。

  他周身妖气四溢,怒吼道:

  “早该把你炼成灯油!”

  那股强大的妖气瞬间掀翻屋顶,夜空中的血月露了出来。

  血月的月光洒在契约上,原本密密麻麻的条款竟瞬间变成《楞严经》的伏魔咒,咒文闪烁着微光,仿佛在与这鬼市的邪恶力量抗衡。

  “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问禅师突然睁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狠狠咬断舌尖,喷出一口血符。

  血雾在空中迅速凝聚,化作降魔杵虚影,带着凌厉的气势,将蜈蚣精钉在“公平秤”上。

  秤盘一端坠着不语刚当掉的佛骨,另一端缓缓升起九阴骨女的幻象。

  幻象身姿缥缈,却透着一股摄人的寒意。

  “师兄好算计。”

  幻象伸出手,轻轻轻抚契约,声音空灵却又带着一丝嘲讽,

  “连亲徒儿都舍得……”

  老和尚听了这话,脸色骤变,突然拽过契约,一口吞进肚里。

  随后,他青筋暴起的手抓住不语,急切地喊道:

  “走!”

  三人刚跑出当铺,鬼市街道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纵,突然翻卷起来,如同蠕动的肠壁。

  卖孟婆汤的老妪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甩出手中汤勺。

  滚烫的汤汁在空中瞬间化作一条条锁链,向着他们缠来。

  扎纸人的摊主也没闲着,对着纸马轻轻吹口气,纸马瞬间踏着火围了过来,熊熊火焰照亮了周围,映出他们狰狞的面容。

  最骇人的是卦摊上那面“问心镜”,镜中竟照出小沙弥后背爬满蜈蚣的恐怖景象,那些蜈蚣扭动着身躯,仿佛要钻进他的身体。

  “闭眼!”

  师父见状,急忙往不语眉心抹血。

  刹那间,不语只觉一阵灼痛,眼前的世界瞬间换了模样:

  原来所谓的鬼市,竟是一条巨大蜈蚣的腹腔。

  那些商贩,都是蜈蚣的附肢所化,他们形态各异,却都散发着邪恶的气息。

  前方卦师云游子的摊位亮着一盏青灯,在这一片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

  灯影里,站着个撑伞的白衣人,身影朦胧,看不清面容。

  “这边!”

  云游子眼尖,一眼看到了他们,急忙甩出铜钱开道。

  铜钱落地,瞬间化作一阵法阵,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困住了追兵三息。

  趁着这短暂的间隙,三人刚钻进卦摊布帘,身后整条街道突然塌陷,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里面传来阵阵嘶吼和风声,仿佛通向地狱。

  卦师见他们进来,急忙扯下幌子,小心翼翼地裹住昏迷的老和尚,神色凝重地说道:

  “你当掉的是伽蓝寺镇魔柱的基座。”

  说着,他将幌子展开,竟是一张人皮地图,上面标注着十三处闪着红光的封印点,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些红点仿佛跳动的心脏。

  不语看到地图,心中一动,突然夺过地图,急切地问道:

  “我娘……慈姑的封印也在上面?”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神中满是期待与不安。

  “你娘是阵眼,你才是钥匙。”

  云游子的话如同惊雷,在不语耳边炸响。

  他突然咳出血,血珠在空中凝成小沙弥襁褓的图案,那图案一闪而过,仿佛在诉说着一段尘封的往事。

  “二十年前你师父……”

  话还没说完,却被三更锣声打断。

  卦摊外,传来纸钱飘洒的声音,沙沙作响,仿佛无数幽灵在低语。

  只见百具无头尸扛着青铜棺,踏着浓雾缓缓走来。

  青铜棺古朴厚重,棺盖缝隙渗出青光,那青光如同一道光柱,照亮了鬼市的天空,映出一幅神秘的星图——正是往生灯渣显现过的轨迹。

  抬棺尸突然齐声喝道:

  “恭迎圣子归位!”

  那声音整齐而又阴森,在鬼市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不问禅师听到这声音,猛然坐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胸口的青铜钉仿佛受到某种召唤,离体飞向棺材。

  小沙弥见状,本能地伸手抓向铜钉,可指尖刚触碰到铜钉,就被灼出白骨,剧痛瞬间传遍全身。

  棺中伸出一只苍白的手臂,腕间系着褪色红布,那红布在风中轻轻飘动,仿佛带着无尽的思念。

  “娘?”

  不语看着那只手臂,这声呼唤带着哭腔,饱含着多年的思念与委屈。

  然而,手臂突然暴涨,一把掐住他的脖颈。

  不语只觉呼吸困难,眼前发黑。

  云游子见状,急忙甩出卦签,击打手臂关节。

  卦签上的签文竟化作“弑母”二字,在半空中闪烁着诡异的光。

  老和尚强撑着身体,咬破手指在地面画阵,血阵与星图重叠的刹那,青铜棺里传出九阴骨女的厉啸,那声音穿透灵魂,让人不寒而栗。

  鬼市地面突然裂开,涌出镜湖水。

  湖水冰冷刺骨,水中浮起往生碑,碑文正疯狂刷新着“戊戌年亥月亥时”。

  不语怀里的佛骨突然发烫,在碑上烧出个“慈”字。那字散发着微光,仿佛在回应着什么。

  “就是现在!”

  云游子大喊一声,劈手夺过佛骨,狠狠扎进碑文。

  就在这一瞬间,时空仿佛凝滞了。小沙弥只觉眼前景象变幻,看到了二十年前的雨夜:

  自己襁褓中的哭声里,师父将降魔杵刺入女子心口,而那人腕间系着的红布正滴着血。

  这一幕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不是……不是这样!”

  不语嘶吼着,胎记爆发的青光掀翻青铜棺。

  棺盖炸裂处飞出九道狐尾,狐尾在空中舞动,卷住鬼市所有灯火,按向深渊。

  深渊中传来阵阵惨叫,仿佛有无数冤魂在挣扎。

  云游子见状,急忙拽着师徒二人跳进突然出现的古井。

  身后传来蜈蚣精的咆哮:

  “圣子迟早要回归!”

  那声音充满了不甘与怨恨。

  井底竟是伽蓝寺枯井,熟悉的景象让不语心中百感交集。

  老和尚呕着血,虚弱地按住不语:

  “明日……去五里铺……”

  话还没说完,掌心突然钻出青铜枝芽,迅速生长,开出朵曼陀罗。

  那曼陀罗散发着诡异的香气,让人头晕目眩。

  卦师见状,急忙用伞尖挑碎妖花,神色凝重地说道:

  “他中了百足妖毒,需用你的佛骨……”

  话没说完,井外传来木鱼声。月光透过井口照下,映出个正在敲击井沿的盲眼老僧——分明是早已圆寂的觉明住持。

  “好徒孙。”

  老僧空洞的眼窝对着不语,声音沙哑,

  “你师父心口那枚封妖桩……”

  说着,枯手突然抓来,速度极快。

  好在云游子反应迅速,用伞面挡住了老僧的攻击。

  在青玉伞骨折断的脆响中,老僧炸成漫天经卷,每张都写着“杀师证道”,经卷在风中飞舞,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可怕的预言。

  五更梆子响时,三人狼狈地瘫在荒野破庙。

  云游子脸色苍白,疲惫地燃尽三枚铜钱卜卦。

  卦象显现,他的脸色比纸还白,声音颤抖地说道:

  “妖僧用鬼市契约换了你的命格,下次月蚀……”

  他突然掐指不语,转头看向东方泛起的鱼肚白。

  此时,庙门外传来唢呐声,声音悠扬却又透着一丝诡异。

  送亲队伍踏着露水走来,新娘身着红嫁衣,身姿婀娜。

  她掀开盖头一角,眉眼与青铜棺中的九阴骨女分毫不差。

  她朱唇轻启,飘来的却是慈姑的声音:

  “儿啊,娘给你带了素包子……”

  那声音温柔却又带着一丝寒意。

  不语听到这声音,心中大乱,疯狂摇头后退,慌乱中撞翻了供桌。

  牌位跌落,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半截降魔杵。

  杵身突然飞起,带着凌厉的气势,贯穿花轿。

  新娘瞬间炸成纸钱纷飞,落地组成个血色“嗔”字。

  那字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怨念。

  卦师望着字迹,苦笑着说道:

  “四嗔使要收尾款了。”

  他说着,扯开衣襟露出心口金印,

  “小师父,借你佛骨一用……”

  朝阳跃出地平线时,荒野只剩满地纸灰。

  昏迷的不语攥着半块带血的素包子,包子上粘着片褪色红布。

  远处山道上,真正的送亲队伍正抬着花轿走向镜湖,轿帘下露出半截白骨手掌,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仿佛在预示着一场更大的危机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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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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